云染染染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 我最喜欢你』

 

【喻文州×你】五十

2020喻文州生贺

·非典型乙女/特殊题材预警

·不甜不虐/个人觉得还比较苏


【零】

  “照你这么说,这代人就没希望了?”

  “不,有希望,我们有希望,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壹】

  “哈——欠,我说你们差不多了吧,这都快一点了。”郑轩揉了揉因困倦而显得更小的眼睛,“黄少你怎么总是那么精力充沛啊。”

  “是你太没精神像个老年人好吧?”黄少天喝下最后一口肥宅快乐水,比了个帅气的pose把空瓶一丢,抛物线的终点落在垃圾桶边沿上,在一阵提心吊胆的抽气声里又掉了进去。

  呼,好在新年第一次耍帅没有失手。

  郑轩仍不死心,目光瞥到一旁坐着貌似严肃实则神游的喻文州:“队长你也困了吧,黄少想嗨让他自己嗨去,咱们都早点睡吧。”

  喻文州困倒是不困——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反而精神,但他向来不是特别欢喜热闹的性子,即使是和要好的朋友们一起跨年,过了零点也差不多足够了。他站起来清清嗓子还在思考怎么表达,黄少天没等他开口就举双手作投降状:“行啦行啦我认输,撤撤撤吧。”

  几个人陆续出了门,关灯的时候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难得达成一致第二天起来再收拾残局——没有谁愿意在大半夜干活。

  “大家晚安——21世纪20年代的第一觉要做个好梦!”黄少天清亮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逐渐拉远回荡。

  喻文州回到宿舍,习惯性地打开平时记事的笔记本看了一眼。没想到这一看不得了,熟悉的战队杂务和战术笔记之间赫然是一行不属于自己的笔迹:

  “是新的一年,也是新的年代了。”

  他第一反应是有人进了自己房间动了自己的笔记。可转念想想若有来人必有所图,不求财不求物只在这本上留下这么一句话实在不通逻辑。正当他疑惑之时,空白的纸页上竟又凭空浮现出字迹:

  “希望希望不只是希望。”

  看起来有些劣质的蓝色墨水就这样在单薄的笔记纸上、在他的面前洇开,那一刻喻文州不说毛骨悚然也是一身冷汗了。午夜的宿舍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台灯,即使是从小受唯物史观教育的根正苗红好青年也忍不住四下环顾一圈。

  除了熟悉的陈设和黑暗,什么也没有。

  喻文州深吸一口气,脑子高速运转到极限就快罢工,心跳像就在耳边一样冲击着鼓膜。他几乎是用上了职业选手的素养才没让手抖得拿不起笔,在方才出现那句话的下面写道:

  “你是谁?”

  而和他的普通黑色中性笔几乎同时落在纸面上的,是蓝色的日期:

  “1970年1月1日。”


【贰】

  从破烂的草席子底下摸出蘸水钢笔尖,吹了吹上面沾着的草灰,看着四下无人注意,你半趴着嗍了口笔尖借着微弱的月光写下了第一行字。之前转了不知多少人的手才弄来的蓝墨水也快见底了,接下来还不知该如何,只能先节省着用。

  本身就因怕被发现而绷着一根弦,陌生的黑色笔迹出现的一霎你差点咬破自己的舌尖。什么“你是谁”,你又是谁?半抬起头又确认了一下周围,漆黑带着凉意的夜里只有依稀虫鸣。

  还未待恐惧与惊慌蔓延你整个身体,下一行字已经出现:

  “你在1970年?”

  这什么东西?你被这突如其来又没头没脑的问题弄得不知所措,迷迷糊糊就写了个“是”上去,又反应过来这莫名的文字你根本不清楚来历,根本就是怪力乱神的产物……

  “你不要怕,我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鬼神,我相信你也不是。我也不清楚我们的笔迹为什么会出现在对方的纸上,但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些事我是清楚的。它可能有点难以置信,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

  奇迹般地,你既然真的被这个陌生人,或者说陌生的字迹安抚到了,轻轻咬着左手指尖尝到些咸味和灰土的味道,在这寂寂的元旦夜里等待着更多的文字的出现。

  “所以你是说,我们是不同年代的人?”

  “是的。”

  间隔了一段时间的书写,笔尖又有些干涸。你舔了舔,目光瞥见角落里所剩无几的墨水,咬咬牙打开了盖子。

  “如果我不相信呢?”

  “那我也没有办法。我可以换一个笔记本,这没有关系的。相信或者不信,这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

  你沉默,或者说,你一直没有作声,只是没有在纸面上回答对面的人。想了想你写道:“我想我们应该再了解对方多一些。”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可以等下次再交流——如果这个联系依旧在的话。十分抱歉我需要早一些休息。”

  “我们的时间是一样的吗?我是指一天之内的时间。”

  “我现在是凌晨1:32。”

  “那应当是一样的。虽然我现在看不到钟。”

  “好的。那么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没有文字继续出现。你把本和笔藏回原来的地方,忽然觉得这个夜晚温暖了些许。

  这是离开家之后第一次有人和你说晚安。


【叁】

  第二天喻文州结束工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他想了很久还怎么介绍自己,既要尽可能打消对方的疑虑,又要考虑到年代差可能会带来的蝴蝶效应——尤其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面是在怎样一个特殊的年代。

  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样的状况,你又是在什么样的处境里写下这些话的。喻文州莫名有种历史的重担都压在了自己肩上的错觉,却因这奇妙的命运而除了叹气感慨别无他法。

  于是笔尖在纸上方悬着犹豫了半晌,还是只有姓名和年龄。还没等他想更多,蓝色的字迹已经出现在他的下方:

  “原来我们同岁啊。这样算的话,你是,2000年出生的?”

  “是的。今天挺早的?”

  “是个好年份啊。我一般都是这个时间,昨天是个意外。”

  “真巧,我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

  计划之外的对话倒是暂时解决了自我介绍的问题,两个人慢慢地向对方一点点展现自己生活的模样。喻文州知道了你是个女孩子,现在在乡下生活。如果没有变故的话,原本是想去Z大读历史系的。

  “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个姐姐,在这之前已经是大学生了。她平时喜欢写诗,有次给我看的一段我偷偷记下来了:”

  原本的句号被你描了两下变成了冒号,你在心里对平时和你关系不错也蛮照顾你的姐姐说了句对不起。但是你确实很喜欢这几句诗啊,不然又怎么能记得住呢。

  “我住在黑色的海上

  风是我的方向

  雾气弥漫着远方

  船在”

  原本流畅漂亮的书写戛然而止。喻文州突然慌了,一颗心在胸腔里无处安放一样地不停折腾。生在安逸世界的他平生第一次有危险如此触手可及的感觉,薄薄几张纸的联系太过脆弱,他看不见你所处环境,听不见周遭声音,文字作为唯一凭据,此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明明是才认识的人啊……

  好在还没等到糟糕的幻想变得具体,你的字迹就重新出现了:“刚才有人过来,我怕被发现,抱歉空了一会。以后我可能经常会这样突然消失,先提前知会一下。”

  “没关系,我能理解。”喻文州忽然觉得自己这样表述似乎有些居于平安年代的高高在上感,正不知如何表述时,你的话又一次抢先映入他眼帘:

  “你们现在过得很好,是吗?”

  是的,很好,甚至可能是你无法想象的好。喻文州读懂了你文字背后婉转克制的心思,心底一时又酸又咸说不出滋味。他用力握了握笔杆,黑色的中性笔郑重地写下:

  “只要希望着,希望一定会到来的。”

  对面一时间没有动静,半晌才有深浅不匀的蓝色墨水出现:

  “谢谢,我会的。”

  好像是刻意为了缓解有些压抑的气氛,你很快转换了话题:“看你的名字,是位男士吧?”

  “是的。”

  “我还是觉得叫名字有些不方便……我叫你黑先生好不好?你可以叫我蓝小姐。”

  喻文州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写了个“?”。你没有回答,而是在他之前写的那句“只要希望着,希望一定会到来的”下面画上了波浪线,好像小学生习作簿上老师格外青睐的句子。

  他明白了,那是你们交流用的墨水的颜色。

  那一刻时空好似交错,细细的蓝色线条背后依稀浮现你的身影。半长不短的头发散乱随意地扎着,单薄带着补丁的老式衬衫蹭满了地上的草叶和灰尘,右手里一支笔尖有些生锈了的旧钢笔,左手支着下巴。昏暗的光线里眼睛里却有明亮笑意,带着几分狡黠。

  “好。”

  喻文州不自觉也笑了起来,手摩挲着那行好似被划了重点的文字,蓝色和黑色不同成分的墨水挨得那么的近。


【肆】

  “我说队长啊,你昨天那条朋友圈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喻文州一头雾水。

  “哎呀,就这个,你看我给你找。”黄少天把筷子拍在餐盘上发出一声脆响,掏出外套口袋里手机唰唰唰翻了几下伸到喻文州面前,“怎么就突然说上退役之后要去读书了呢?”

  “这就字面意思啊,不是很好懂么。”喻文州又塞了一口饭,说话含含糊糊的。

  “不是,才打几年就考虑到退役了,我是该夸你深谋远虑啊还是未雨绸缪?”

  “……少天你想多了,我就单纯感慨一下。”还有,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真的。

  黄少天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念叨了些什么,终于又捡起筷子继续扒饭了:“今天食堂饭挺好吃的。”

  自从那个笔记本变得特殊之后喻文州就换了个本子记日常和战术,倒不是怕你看,只是觉得应当分开。这不合情理的事件似乎让一个普通的记事本都变得神圣起来,微妙地联系着两个时代。

  于是现在他翻开的本子只是专供你们交流用的了。指尖划过一行行字,即使已正式聊过几次他依旧觉得不真实。想来你也是如此吧,怎么就这样莫名地,和另一个时代的人相遇甚至熟识了呢……昨夜你写下的大学名称简简单单几个字,喻文州却不知如何从其间似乎能窥见你酸胀满溢着的遗憾与不甘,以至于他心中甚至隐约生出了些自己是辜负了白费了继续求学的机会之感。

  喻文州忽然想起了学生时代有位老师曾说过的话:

  “你们现在习以为常不以为然的,都是人们曾经求之不得甚至不敢奢望的。”

  情绪又似乎要深陷,他急忙摇摇头回到现实。时针慢吞吞旋转却一步不停,午休时间就要结束了。

  2020年的春节早,没多久就到了年关底,年前最后一场常规赛之后队员们都纷纷离队回家过年。冬休实在短得可以,只比正常春节假期长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有的年份还一点不长。但再怎么说也是聊胜于无,尤其对于那些家在外地的选手们更是如此。

  好在喻文州家是本市的,不必亲自投身春运的人口迁移洪流。

  “文州啊,你那个房间我提前帮你打扫好了。”

  “哎,好,妈辛苦了。”

  推开久不使用的房门,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小心翼翼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放在桌角,想了想还是没有提前翻开。

  这是一个大家都说糟糕的开年,一件件事接踵而至,各种情绪乱麻似塞满网络空间要绑架每一个人。可每次和你聊天的时候,他都不敢泄露一丝一毫,这不仅关乎历史的规矩,这更是他对你心底的不忍。

  也许便是所谓报喜不报忧,他相信你也是一样。


【伍】

  然而等喻文州吃完晚饭在往常的时间打开笔记本的时候,却傻眼了。

  内页变得皱皱巴巴的还粘满了灰尘,有些地方甚至都揉破到难以辨认字迹。折角、污渍、晕开的墨水,无一不昭示着它糟糕的处境。

  喻文州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冷静地询问你状况并清理干净写字台上所有物品的——他想到了最坏的结局。不清楚这跨时代连通的具体机制,万一火烧过来就太糟了。

  过了很久——也许并没有很久,只是焦急让时间变得漫长难熬,你的字迹终于出现在纸上。不再是浅蓝色的钢笔字,而是更深一些的圆珠笔:“谢谢关心,暂时安全。”

  可字体分明是较往日凌乱了不少。

  圆珠笔的笔尖不太顺畅,有一团油乎乎的深蓝紫色滞在落笔处。你舔了舔嘴唇,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他实情:

  “你还记得我那个写诗的朋友吧?她被发现了。”

  喻文州倒吸一口气。他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复,此时任何能落在纸面上的文字都显得不合时宜,最后只得傻傻地笔尖在纸上拖了道痕迹示意他“听”到了。

  “还好人没事,但诗稿全没了。她劝我也把本子销毁掉,但是……”

  你停顿了一下,心底那些小小的情绪翻涌着。

  “我有点舍不得。”

  很奇怪是吧,你自己都觉得奇怪。素未谋面,只是文字交流了几十天,你竟已习惯了每天有这样一个“朋友”聊天的生活。日子枯燥乏味和他却总有新鲜事可讲;因着掺杂了太多无法和你解释的未来,他分享自己故事时有些笨拙,你也从来不会气恼。就这样你把在这个年代里脆弱得不堪一击、好像根本就没道理存在的信任,连同一腔滚烫却无处安放的情感,毫无保留地全数交给了他。

  你的黑先生啊。你怎么舍得和他失去联系呢。

  “所以把它找了个更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了,结果就弄成了这样,实在抱歉。”

  圆珠笔要用力才能写得清晰,笔迹在纸的背面深深浅浅地凸出来,好像要穿透薄薄一层去往对面他的时代。

  五十年,半个世纪,鸿沟一样的存在。或许人生性本贪,血液里流淌一样,得寸便要进尺,望不见的距离变成一张纸的厚度,还嫌太远,不能碰触。

  “没关系,如果是我,也会舍不得。人没事就好,就当是我小小的心愿——”

  没来由地,喻文州眼眶泛起酸,平复了一下才继续写道:

  “请务必好好活下去。”

  有什么沾湿了纸页。

  “你哭了?”

  “没有,水不小心洒了。”喻文州下意识反驳。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骗你。


【陆】

  春节假期延长,联盟经过商议,决定索性再推迟一周开赛,各战队也陆续发布了元宵节后队员再归队的通知,而这个星期,对喻文州而言,有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特殊意义。

  1970年的春节,落在了这一周里。

  本子剩余页数不多这件事你们几乎是同时发现的,却默契地谁也没有说,只是不约而同地把字写得更小更密了。一篇篇翻过去的纸页是无声的倒计时,没有人希望它到来,可它终究会到来。

  “明天晚上大概不能联系了。”

  还未等你写清缘由他已先抢答:“嗯,我知道,我查了日历。”

  你不自觉勾起唇角,意识到后又匆忙想往回收,只是他可不可以把最后一页空白留给他的询问来得更快,回应时又笑得灿烂:

  “好。”

  喻文州为这件事策划很久了,草稿都打了好几份。这是新年礼物,也是临别赠礼。他从来自认为冷静理智,身边人也都这样称赞他,可这一次面对你时却是深陷了才后知后觉。安静的夜里他不止一次设想过同处一个时代的可能,明知没有结果仍控制不住地织梦。但假若你们真的同在这片皎洁月光下,或许又根本不会相识。命运是喜欢开玩笑的,所谓造化弄人,喻文州想,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

  虽然,是真的到了和他的蓝小姐说再见的时候了。

  年初一的晚上,你翻开了那个笔记本。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不知道会是什么。

  和整本的文字格格不入的,最后一页竟是幅画。一个年轻的姑娘,刚及肩的发梳成两个麻花辫,穿着一件那个年代常见的花格子上衣。她并不太像你,可你却不知如何,好似能从她眸中看见另一个自己。

  女孩旁边的空处是你熟悉的笔迹:

  “Miss Blue.”

  下面则是署名:

  “新春快乐。Mr. Black.”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那黑色的墨迹,你忽然在页脚发现了一行小字:

  “那天我是哭了,抱歉和你说了谎。不想让这成为遗憾,所以还是决定说明它。很高兴遇见你,祝好。”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滚落面颊。你紧紧攥着这本破旧的日记,在心里无声却用力地回应,你也是。


  可能从不曾拥有机会爱你,可能终将与你分离,

  但提起你时我总毫不犹豫:

  “我青春里最庆幸的便是曾相遇。”



*注:摘编自北岛《波动》,原文片段如下:


  “照你这么说,这代人就没希望了?”

  “干嘛扯那么远?只能说是我没希望了。”

  “不,有希望,”我坚决地说,“我们有希望,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我们是谁?”她在一棵树干前停住,把半边脸贴在树干上,嫣然一笑。

  “我和你。”

  “哦。”她摘下沾满雪花的头巾,抖了抖,系在枝干上,让手指在头巾上滑来滑去。“谁给你说这种话的权利?”她急促地低声问。

  “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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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个后记,后来又觉得多说无益。

要表达的都在文章里了,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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