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染染染

『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 我最喜欢你』

 

【郑棋元中心】烤冷面

·⭕还叫郑迪时候的故事
·私设脑洞一时爽,看着玩玩就好

  天黑了。

  市场——这样叫似乎不准确,只是居民楼之间狭窄缝隙里商贩自发集聚而成的集市——早已没有了白日的热闹喧嚷,只剩下空荡荡的遮阳棚和粘在地上被碾得扁平的菜叶。零星的摊主还在收拾东西,抱怨着城管有多么讨人嫌,自己又是如何的急中生智:

  “这个时候谁不买秋菜啊,还管什么,真是。”

  昏黄的灯光在两侧的楼身上绵延成线,勉强够看清脚下的路。不远处的出口拉了道绳,庆祝之后还未摘下的旗帜在三楼高的空中翻腾,鲜红的颜色被天色遮掩得暗沉又压抑。

  “十一还上课,太辛苦了。”

  “你以为我想上啊。”

  “……今天上的什么?”

  “数学。”少女踢踏着路边的石子,有些不耐烦道,“哥你没话可聊就别硬找话题,像我爸一样磨磨唧唧的,尴尬死了。”

  “哦。”郑棋元干巴巴地应着,又把衣领立了立。是真的降温了啊。


  一个小时前。

  “小迪啊,我这炉子边走不开人,一会儿你表妹补课该下课了,你去接一下呗?”

  “啊,行。”关掉电脑起身,郑棋元又后知后觉般向着门口道,“十一还上补习?”

  “哎呀,初三了嘛,同学都补,不敢不补啊。”厨房里的女人絮絮叨叨,手在围裙上无意识地擦了几下。

  初三……原来她已经初三了吗?这个年纪无论如何也和记忆里的小姑娘对不上号。郑棋元沉默地看着半阖的玻璃隔断门那端那个他该叫“姨”的女人忙活的身影,忽然发觉岁月也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痕迹。


  对啊,怎么可能不快,自己都是奔三的人了,还想着别人不长岁数?他摸了摸衣服口袋,看见前面走着的身影,又把烟盒放回去,被表妹嫌弃话多,他这个哥也就只好噤声,没有了话说,思维也就跟着飘散,摇摇晃晃地就要走失不知到哪里去。

  然而一道声音又瞬间把它拉了回来:

  “哥,我想吃烤冷面。”

  “这大放假的晚上哪有卖烤冷面的?”郑棋元感觉自己头上的问号都快冒出实体,几乎要怀疑她是看他一年不回来几趟存心诓他钱,“明天白天再说呗?”

  “哎呀,”她嘟囔,“我要是和我爸说他又该唠叨半天,这个不健康那个不卫生,又不是天天吃,能吃死是怎么着。”脚尖点了两下地,她直接转过身来和郑棋元面对面:“我知道前面楼角有一份,去看看应该能在。”

  “哎你别倒着走,这是下坡!”

  “又摔不了。”嘴上念着,她还是转了回去,又小声抱怨,“怎么跟我爸似的。”

  今天晚上第二次被亲表妹吐槽像爹的郑棋元噎得说不出话,只有目光落在她随着走路动作晃着的辫稍上。


  “哐哐哐!”

  “来啦!”

  扣了铁皮的窗被推开,室内明亮的灯光瞬间倾泻出来,照亮了一方空气,连同其中的灰尘;窗台上蒙了油烟的塑料瓶也跟着抖了抖,带着里面的液体漾起小小的波纹。

  “一份烤冷面,加肠——诶哥你吃吗?”

  郑棋元向前走了几步,刚想说不吃,话语溜到嘴边却成了肯定的答案。鸡蛋和油在铁板上滋滋啦啦,依稀听见一句“他是我表哥”。

  “啊,以前没见过哈。”

  “我平时都在外地,回来比较少。”上前付账的时候顺势接过话头。

  “这样。”摊主点点头,“葱和香菜?”

  “不要葱,少放辣。”表妹从一旁探过来,“多放醋。”

  “你不用问也知道,哈哈哈……”摊主笑得开怀,递出来热气腾腾两个纸碗。

  铁皮窗“哐啷”一声关上,没了多出来的光源,路灯的亮度又显得有些不够用了。两个人的面前都氤氲着白雾,不知是呼出的热气还是食物冒出来的。

  “哥。”表妹忽然含糊着问。

  “怎么?”同样含糊的应声。

  她顿了顿,咽下去之后才又开口:“北京是不是很繁华?”

  郑棋元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下子愣住了。脑海里不由自主开始播放他在北京这些年来一幕幕的场景,像要把他带到千百公里之外。他听见自己拖了个长声的“嗯”,然后说,“对,很大,很繁华。”

  表妹低着头低低地应,看起来像点头又像摇头:

  “我也想学音乐。”

  郑棋元刚缓过神来又被这句话吓得差点呛到,一瞬间有千言万语涌上又什么也说不出口。表妹自顾自地往前走,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只是有这个想法,想法而已,我爸就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就知道胡思乱想,异想天开,想一出是一出……还有,还有什么,哦对,一点儿不知道对自己未来负责。”

  她掰着手指摇头晃脑,数落人的样子还学得真有那么几分神似,如果忽略掉左手上那盒烤冷面的话。

  太阳落山前的最后一点余温似乎也消耗殆尽,大东北十月里晚上六点半的寒风吹得头发丝都直哆嗦。气氛好像也被吹冷了,冷得快要凝固。

  “不是我就抱怨抱怨,哥你可以不用说啥,和你没关系啊。”最后还是表妹先开了口,“我也没最后决定就一定走艺术……不然我今天这课就直接翘了,哈哈。”

  郑棋元心说我倒是想说点啥,这不匹配怕又被你嫌弃像爹么。不过他也确实不知该从何说起,犹豫半晌,才缓缓开口:

  “没定下来也好,这个决定确实很重要,应该想清楚。你还小,以后路还长,没有必要现在就定下来。”

  “可是哥你不是……”

  “不一样,那不一样。”他突然笑起来,“你可别学我。”

  表妹想问为什么,但她又忽然觉得不该问。又一阵风起,裹挟着满地干枯的落叶飞跑,耳畔一片秋声。

  “你不是想吃烤冷面么,快吃,一会儿都走到家了。”

  “哦,”她回过神来,端起已有些失了热气的纸碗。

  郑棋元把空碗丢进路边的垃圾桶,冻得有些麻木的双手终于可以插进衣兜。两个人的脚步声被掩埋在落叶被踩碎的“咯吱”声里,如同身影被淹没在黑夜里。


  晚饭是等到外出的几个人带着一身冷气回来后才开始的。饭桌上话题不过那些老生常谈,郑棋元打太极的本事也是年年见长,就这么算不上尴尬也不太融洽。表妹提前偷吃了于是早早撂了筷,在一旁百无聊赖,最后还是被她妈赶下了桌去学习。她哼哼唧唧地应,一百个不情愿地挪回自己房间。

  母亲们留下收拾残局,男士们此刻倒是整齐划一地脚底抹油开溜。厨房在干活,表妹在念书,郑棋元无处可去,在客卧的窗前呆立。勉强算得上晴朗的夜晚,月亮在云层中依稀透出轮廓来,却盖不过地面上万家灯火。

  再不喜欢规划未来的人也难免思考以后,人之常情,谁也不能免俗。郑棋元手撑在冰凉的窗台上,思绪却在漫漫时空里奔跑。他看见属于他的这条时间轴上,除去歌唱和舞台,似乎全是模糊的黑白灰。

  好像从来都是这样。除了这些,也不会有别的什么。

  还能有别的什么?

  所以也没有想的必要,人该活得简单些。哪天真的唱不动了,大不了回来卖烤冷面。

  他低低笑了两声,拉上窗帘,打开了灯。

————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小彩蛋————


  若干年后,夏。


  “郑老师!”

  “什么事……?”最后一个字硬生生被拖长又拉出上扬的尾音,“你怎么在这?”

  “我来实习的呀!”表妹扬了扬身前挂着的工作证,“想着给你个惊喜,就没提前告诉你。”

  “……你这是惊吓。”郑棋元无奈。

  “嗨,走走走,我们找点喝的去。”

  “我现在还真有点后悔了。”表妹戳着杯里已有些开始融化的冰沙,“当时要是决定走艺术也挺好的。”

  郑棋元没作声,喝了口水才慢悠悠道:“嗯,声入人心没有女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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